泊澈吃驚：“你是這麽認為的嗎？”

西梅勾了勾耳邊的頭發，靦腆地點頭：“嗯……我以前聽瓊鹿爺爺說過這樣的話。”

瓊鹿。

泊澈記得，那是他來這裏的時候負責接待他的一位老人家，長得很慈祥，也沒對他說什麽難聽的話。

“學校就是瓊鹿爺爺辦的，哦，對了，瓊鹿爺爺就是麗麗雪的親爺爺。”

聽到麗麗雪三個字，泊澈不禁對那位瘦瘦的老人又多了幾分敬重。

拗不過西梅的拉扯，泊澈只好半推半就跟她去了食堂，雖說在麗麗雪的要求下凱恩和別的人不會對他有什麽過激的行為，可被人另眼相待的陰影卻一直留在他的心裏。

西梅跟南卡很熟，因為好朋友可普就是南卡的小侄女。

“南卡叔叔早上好，願您幸福。”

西梅俯身，跟還在窗口裏忙碌的南卡打招呼。

熟悉的聲音讓南卡很暖心，他回頭來，臉上還是溫溫的笑容，可在看到不速之客後，他立馬就冷了臉。

被這般冷視是常事，泊澈沒覺得意外。

“西梅，你怎麽……”南卡緊皺著眉，雙手用力地撐在長桌上。

“叔叔，”西梅嘟囔，“泊澈很好的，他今天還幫我趕跑了工具房裏面的老鼠……”

“你懂什麽……”南卡瞪了她一眼，又說，“一點小恩小惠就把你收買了？”

“叔叔……我們都約好了……”西梅小聲地懇求著。

“好了，我知道！”

“泊澈，快謝謝南卡叔叔吧！”西梅扯了扯泊澈說。

泊澈從自己的世界裏驚醒，他挺直背，直視著膀大腰圓的南卡，定定神，他擠出一句細聲的話：“謝謝您……”

這話怎麽聽都讓南卡覺得後背有點涼，他看看泊澈，厲聲警告道：“感謝就算了！你不做壞事我們就會謝天謝地……”

“不、”泊澈想否認，但說話沒有身邊的西梅快。

“不會的，南卡叔叔，泊澈不會做壞事的……”西梅替他說出了心裏話。

“那是最好。”南卡悶悶回答。

泊澈呼了一口氣，努力讓嘴角可以受控，不知道彎成了什麽模樣，他忽然說：“願您健康……”

？！

南卡楞在原地，腦子懵懵的，像是剛被一枚炸彈襲擊一樣。

兩個人面對面坐下來，泊澈摩挲著盛滿粥的碗，燙手，但這樣的食物最好吃。

西梅在吃自己的那一份，一舉一動都很文雅。

等熱粥落進肚子，泊澈才感覺到血液在流動。

默默地吃了半晌，泊澈突然打破平靜。

“我……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。”

“是什麽？”西梅擡起頭問道。

泊澈把勺子放下來，兩只手規矩地擺在一起，他把遇見可普的事情慢吞吞地說了出來。

“所以仙人球還在我那裏，我能交給你嗎？”泊澈提心吊膽地問。

西梅抿抿唇，若有所思地原來可普這幾天這麽不開心就是因為這個……

“可以，那中午在這裏見面吧。”

“這？”泊澈不確定地重覆了一遍。

“對，這兒。”

西梅說得很堅決，語氣聽起來……沒有反駁的餘地，泊澈松了緊繃的肩膀，把目光垂到碗裏。

這是個惴惴不安的一個上午。

等到放學鈴聲敲響，泊澈立馬就停下了拔雜草的動作，他要快些跑回地下室把仙人球拿過來交給西梅。

像是一陣風，等路途中的學生回過神來，這人已經跑出了幾米開外。

泊澈氣喘籲籲地站在食堂門口等待，裏面還沒什麽人，即便是有幾個，也不是西梅。

他焦灼地踱步，希望西梅可以快一點到來，否則人一多，保不準有誰就會註意到他。

他時不時用手抓一抓頭發，企圖讓它們擋住自己的眼睛。

看見西梅的時候已經是十分鐘後，泊澈朝她揮手，西梅從食堂門口小跑過來，不解地問：“你怎麽在這兒？”

“給你。”泊澈把仙人球遞過去。

但西梅沒接，只說：“我說在食堂見面啊……走了……”

泊澈遲疑，西梅又催促：“再不去就沒位置了！快走了泊澈！”

西梅不管對方臉上錯愕的表情，幹脆拽住他的衣袖把他往食堂裏拉。

兩個人都較著勁，所以沒能在意身邊的情況。

前面的西梅咬緊牙關，努力地把泊澈望裏帶，突然，她好像是撞上一堵墻，生生被震退了好幾步。

看到西梅後退，泊澈急忙把手裏的仙人球舉起來，他舉得恰到好處，剛擡起西梅就倒在了他身上。

“哎呦~”

西梅疼得叫了一聲。

泊澈朝前面看看，是一張他異常熟悉的面孔，心因惶恐而慌亂，他迅速垂首，詢問懷裏的西梅：“沒事吧？”

西梅的眼睛還一片模糊，她輕輕搖頭，軟軟地答：“我沒事。”

眨了幾下眼睛，西梅的視線才恢覆清明，她直直朝前看去，整個人突地僵硬。

西梅連忙站直身子，局促不安地開口：“凱恩……學長！對、對不起！”

凱恩捋了捋被西梅撞亂的衣服，清冷地哼了句：“嗯。”

說話的時候他沒對著西梅，而是看著西梅身後的泊澈。

什麽時候的事？

小雜種跟這膽小鬼怎麽會看起來關系還不錯的樣子？

泊澈面色微微蒼白，凱恩的眼神仍有深深的敵意，他做了個隨時準備逃跑的姿勢，以免自己受到攻擊而沒有反擊的機會。

可凱恩只是看著他，用他那雙只需要睜開就能威懾人心的眼睛。

“泊澈……”西梅伸手拉了拉泊澈的手，“走了……”

她說得很小聲，但這不可能不讓就在兩個人面前的凱恩聽見。

凱恩凝視兩個人相交的手指，臉上的表情愈發難看，那雙眼睛的怒色越來越重，好像是要燒毀整座食堂。

對方渾身散發的不悅信號讓西梅如臨大敵，不等泊澈的回答，西梅就拉著已經軟趴趴的泊澈鉆進食堂。

驚魂未定，西梅的心臟還在狂跳，凱恩的眼神就像一記讓人記憶深刻的耳光，打在臉上又疼又辣。

食堂裏人山人海，現在正是飯點，大家都在窗口前排隊，泊澈被西梅拉著在擁擠中穿梭，他把仙人球盡力護好，避免傷害自己又傷害他人。

可普提前給西梅打好了飯菜，她幸好是長了點心眼，要是等她，現在得排好久的隊！

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她進來直接吃了。

真是的，明明都到門口了，非要說有事情要出去一趟，什麽事情嘛！還會比吃中午飯還重要？

可普百無聊賴地把頭撐在手上，目光流連在身邊來來往往的學生身上。

哎……

她的仙人球啊！

一閑下來可普就會想到金森那副討人厭的嘴臉，哦，還有……

泊澈。

他那天幹嘛也要搶仙人球呢？

“可普！”

是西梅的聲音，可普急忙擡起頭，抱怨道：“你怎麽……”

唔！

想說的話在這一刻被可普咬斷，她的眼睛瞪到最大，但還是難以裝下泊澈近在眼前的驚訝。

“這……這……”可普只能發出這樣的嗚咽。

這了半天，可普才附在西梅耳邊問：“怎麽回事啊？”

西梅怎麽會把泊澈帶過來？難道她不知道這家夥是……混血兒嗎？

西梅拍了拍可普的手背，示意她安心，然後她看向泊澈：“泊澈，你把東西給她吧。”

泊澈依言點點頭，把手裏的仙人球推到餐桌的對面，也就是可普的面前。

“你的。”

他垂眸輕輕地說。

這不太禮貌，但可以很好地把眼睛藏起來。

可普盯著仙人球，眼皮被嚇得不敢亂動，導致她的瞳孔酸澀無力。

“這是你的仙人球吧？”

西梅打破沈默說道。

可普跟著點點頭，呆呆說：“對……這是我的。”

“可現在是怎麽的情況？”可普拉住西梅，小聲在她耳邊詢問。

西梅用眼睛指指對面的泊澈，解釋說：“是泊澈。他想把這個還給你。”

“還給我？”可普捂住嘴驚呼。

“對。”西梅應和。

“什麽、什麽意思？”

可普還有點不知所措，甚至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。

“本來應該在那天還給你的，但你跑得太快了，我……”泊澈不好意思地停頓一分鐘，又接著說，“想把它還給你。”

好像這是第一次跟陌生的人說這麽長的話，泊澈感覺到舌頭在不斷地打結，但還好他都把想要說的話都說明白了。

“他那天應該是想幫你來著……可普。”西梅插進一句話。

可普看看西梅，又用求證地目光打量泊澈，對方規矩地坐著，連背都挺得直直的，就是那雙眼睛……

看不見，因為他藏得很巧妙。

她的視線在身上徘徊，泊澈有些如坐針氈，他扣緊手指，指節跟著泛白了些，瞳孔慢慢註視到桌面上去，用睫毛和眼皮遮住那不該在這裏出現的顏色。

溫順的五官讓可普慢慢卸下心防，本來15歲的小女孩也沒什麽太重的防備心。

“原來是這樣……”可普把仙人球拉得靠近自己，“不好意思，我那天誤會你了，我以為你跟金森一樣，想要搶走我的仙人球……”

“謝謝。”

“沒關系……搶別人的東西……”泊澈低了聲，聲音聽起來像是懺悔一樣，“是不對的。”

麗麗雪有這麽教訓過他的，他記得很清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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